旧社会里，奶妈这份活计，表面上看着是“靠奶水吃饭”，背后却是一整个时代底层女性的血泪史。那是个把人分三六九等的年月，穷人挣扎在温饱线上，富人却变着法子讲究享受，雇奶妈便是其中之一。

奶妈不是新鲜职业，自古便存在、兴起。清代宫廷称“乳母”，民国大宅门里叫“奶子”，叫法不同，根上都是穷人家妇女拿身体当本钱，换一口饭吃。这些女性大多来自农村或是城里的贫民户，刚生完孩子奶水正好，就被各种渠道介绍进富人家中。为啥要做这行？说到底，是被逼到绝路了。丈夫病残、逃荒要饭、家里揭不开锅……但凡有条活路，谁愿意撇下自己嗷嗷待哺的亲生骨肉，去喂别人家的孩子？

那时候，像北京、上海这样的大城市，都有专门的“荐头行”或者“佣工介绍所”。妇女们挤在门口，等雇主来挑。过程极其屈辱——要看牙口、按胸验奶、问生育经历，跟挑牲口差不多。但没办法，通过了，一个月能拿三四块大洋，省着点，也许够一家老小喝上稀的。进了大户人家，规矩就更多了。奶妈得住进府里，饮食被严格控制。天天蹄髈汤、鲫鱼汤灌下去，说是“下奶”，实际油腻无盐，吃得人直反胃。但你不吃，奶水一少，立马就会被辞退。

最心酸的是，她们一个月只能回家一次。说是怕“从外头带了病气”，实则就是要把人牢牢拴在府里。而她们自己的亲生儿女，却只能靠米汤、糊糊吊着命，营养不良是常事，夭折也不稀奇。这还不算完。有些大户人家的老爷太太，信什么“人奶大补”，不光让孩子吃，自己也喝。从清宫到民国的深宅大院，一直有这习俗。皇帝、妃子喝人奶“驻颜养生”，下面的富商权贵也跟着学。他们有的直接让奶妈每日挤出一碗，自己趁热喝下；更有些有钱人，甚至专门纳贫家女子为“奶妾”，名义上是小老婆，实则是把她当作“人奶供应器”。生完孩子奶水足了，就得天天供老爷饮用。

你能想象那画面吗？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，先喂饱了少爷小姐，转头又得去老爷房里，当面挤奶入碗。老爷一口口喝着，还咂嘴说“养生”。而对她们来说，这是工作，是生存，没得选。这背后，其实是整个社会的层层压迫。天灾、战乱、苛捐杂税……随便哪一样，都能把穷人家逼上绝路。丈夫若再失去劳动能力，女人就只能出去“卖奶水”。荐头行还要从中抽成，真正落到奶妈手里的钱少得可怜。而在府里的日子，也不好过。地位比普通仆人还低，除了喂奶，常被指派各种杂活。涨奶、堵奶是家常便饭，只能硬忍，或者偷偷搞些偏方来吃，像穿山甲粉、王不留行汤，有用没用都得试。

更惨的是，遇上不怀好意的男主人或府里男仆，被骚扰、欺负了也无处申冤。一旦怀孕，几乎都会被悄悄处理掉。黄浦江上飘着的无名女尸，有的就是这样来的。长期做这行，对女性身体伤害极大。持续泌乳、饮食油腻、精神压抑，很多人落下一身病。胸脯下垂、乳腺疾病都是常事。等富人家的孩子断了奶，她们也就失了业，又得重新去找下一家。若是年纪稍大、奶水不好了，连荐头行都不再介绍，就只能流落街头，当众挤奶现卖，一杯五分钱。1930年代的上海街头，这样的场景并不罕见。那是她们最后的活路。

历史学者和社会学家后来分析，奶妈制度之所以能存在几百年，根本原因是那个时代女性毫无经济地位和社会权利。穷苦女性被彻底物化，她们的乳汁、她们的身体，都成了可供交易的商品。而富人对“人奶滋补”的迷信，更是为这种剥削蒙上了一层荒唐的“合理性”。从清宫档案到民国小报，都能找到相关记载：某某富商纳妾专为取奶，某某老爷每日饮人奶三碗……直�年后，这套建立在贫富悬殊和身体剥削之上的制度，才真正被废除。

回看这段历史，奶妈的命运，其实是旧中国千千万万底层妇女的缩影。她们没有选择，只能用身体和最原始的母性资源，去换一点生存的可能。而富人的荒唐养生癖好，更是将这种剥削推到了极致。说来说去，还是那句话：哪有什么“自愿选择”，都是生活所迫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