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潮观鱼:解决了生存问题,中国人开始在太空搞文艺了
在太空上班+生活,一待就半年?三位年龄相岁的中国人,如何在苍穹之上把日子过出新花样?
随着中国首部太空实拍电影《窗外是蓝星》上映,一切有了答案。上映一周,该片豆瓣开.6,跻身日票房榜前三。在路演之余翻阅网络上的评论,导演朱翌冉的焦虑缓解了一点。
《窗外是蓝星》海报,截至发稿,该片日票房占比已升至同档期前三,但排片占比仅𰹇%。
他此前从未想过,自己因兴趣上报的选题,竟能获得总台和航天部门的支持,两大包摄影器材通过货运飞船送入太空,靠三位航天员掌镜,最终真的拍成了一部电影。
近日,网新潮观鱼栏目对话《窗外是蓝星》导演朱翌冉。他坦言,采K/50帧拍摄并非噱头,而是为了更长久地留存这些珍贵画面?!?#36825是中国人首次在太空驻留半年,应当用最好的设备记录,哪年后回看,依然经得起考验?!?/p>
影片原名《飞越苍穹》,但导演有意淡化宏大叙事,不是主旋律科教片,更像是聚焦航天员太空日常的Vlog。朱翌冉感慨自己很幸运,遇上了神舟十三号这样幽默、温馨、有小剧场、颜值高的乘组。
天地对话中,有段“排比句”逗乐了观众——
翟志刚:“我已出舱,感觉良好。”
王亚平:“我待会儿出舱,感觉良好?!?/p>
舱内的叶光富:“我下次出舱,感觉良好?!?/p>
地面人员一本正经回复:“收到。”
朱翌冉说:“当技术足够强大时,松弛感是能够被人感知的。”
【对话/新潮观鱼 严珊珊】
以下为对话实录:
“从没想过,我一个文科生,有一天要写这种可行性报告”
新潮观鱼:朱导您好,首先恭喜您,《窗外是蓝星》已成为今年国产纪录片内地票房季军。对于票房,您之前有过预期吗?
朱翌冉:说实话,上映两天能万元,我还挺意外的,在此之前我都不太敢预测票房。因为纪录片在院线市场一直很难,院线认为纪录片没有故事片那样强烈的戏剧冲突,排片自然就少,这也是我们面临的挑战。
但作为导演,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,我们尽了最大努力。而且我看网上反馈,大家还挺喜欢这部电影,我的焦虑也稍微缓解了一点。
我相信大家之所以会喜欢这部电影,是因为电影拍出了中国人在太空过日子的感觉,是中国式的太空生活。
其实这部电影一开始叫《飞越苍穹》,听起来特别宏大,但后来我们没有走宏大叙事风格。我连发射倒计时那种惊心动魄的时刻都没剪进去,就是刻意消解一些传统的、太空旅行冒险出征的感觉。我们想把这种生活流的状态呈现出来,一切都用淡淡的叙事风格去呈现,所以要选一个更平和的名字。
有天我开车,看到车窗外的风景,想到王亚平通过舷窗看地球,只有空间站能看到那样悬在宇宙中的地球,《窗外是蓝星》这个名字就进入我的脑海了。
新潮观鱼:我们很好奇,这部影片当初是派给您的选题,还是您自己萌生的想法?
朱翌冉:是我自己想的。我提出这个选题时,领导第一反应是——载人航天主管单位会答应这件事吗?他们也不敢想,因为以前国内没人上太空拍电影,难度不得而知。
但这想法不是突然冒出来的,2017年我参与创作纪录片《筑梦路上》,有一集提到了空间站,我们去参观位于天津的航天五院厂房,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当时还在测试验证阶段的天宫空间站舱段。
站在一个人类的奇迹面前,很难描述那种特别巨大的压迫感和工业的美感,我当即决定要拍一个空间站影片。
美国演员汤姆·克鲁斯一直想去国际空间站拍电影,俄罗斯也准备在国际空间站拍电影《挑战》(2023年已首映),包括后来东京奥运会上《巴分钟》,法国航天员在国际空间站吹响萨克斯风。空间站意味着航天员在轨停留时间足够长,空间也比以前大得多,具备了在太空实现主体拍摄的可能性。
最大困难在于,空间站没有专业摄影机,只有工作用的小型手持摄像机和舱内摄像头,后者拍摄的画面通过卫星传输下来,地面收到时像素会被大大压缩。尤其是发射阶段,简直是“清朝画质”。
我甚至想过能不能用手机拍,但要达到影视作品的水平,仍需要专业设备,这意味着我们必须要发射设备去太空。
我跟航天五院的小伙伴聊了以后,他们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——“也不是不行,可以论证一下”。当时空间站在建成前期,航天部门也希望在空间站形成一种文化性质的东西。
为此,2020年年底,我写了一份《关于在空间站舱内实施超高清影像拍摄的可行性论证报告》。我从来没想过,我一个文科生,有一天会去写这种报告。
论证报告截图 朱翌冉供图
直到递交报告,我都觉得可能性不是特别大,不敢想搞创作的设备能占用航天资源发射上去。据我所知,立项后,这是我国第一个以大规模艺术创作成篇作品为目的的太空任务。
《窗外是蓝星》导演朱翌冉
新潮观鱼:K/50帧摄影设备上天,具体经历了哪些挑战?
朱翌冉:确实有很多困难,要拍这部电影,不仅要把这些结结实实的器材带上去,飞上去了还不能坏,最后还要原卡带回。
初步想法得到载人航天主管单位支持后,设备得我们自己去落实。排了下时间表,我们瞄准了天舟三号货运飞船,等项目开始筹备已经年春节后了,但要赶在天舟三月发射前把器材准备妥当,时间非常紧张。
某次开会时,我突然想到,既然有这么宝贵的机会,为什么不K/50帧这样的高格式来拍?杨利年在神舟五号上拍摄的画面,现在已经需要修复才能看了。既然我们要第一次记录中国人在太空住半年,就应该用最好的设备拍,让画面留得更久远。
带上太空的防K电影摄像机包 片方供图
这两天,我看到很多网友说,虽然K拍摄,但电影院终端只支KK。其实我们K是想让这些珍贵的影像留得更久,哪年后回看,依然经得起考验,那K终端应该普及了。
而且正因为K/50帧,我们才能做球幕,才能有更大的调色空间,调整构图的余地也更大。
我们最终用了数月时间选设备。当时我国只有一个天和核心舱,摄影机要足够小,大了没地方放,而且不用时放在哪、在哪充电都要严谨论证。返回地球时,40张素材卡是纯金属的,很重,一开始说可能带不回来,王亚平对我说“导演你放心,我拼着命也会把素材卡带回来”。为了减重,他们把防撞的卡包拆了,找有点像塑料布的东西一层层裹好。
看到新闻里火球落地,就想我的素材应该是回来了。
神舟十三号乘组从空间站带回来的摄影卡 朱翌冉供图